行业洞察｜中国银行业面临的宏观经济变化

德勤中国金融服务业研究中心近日发布《革故鼎新 筑基提质：中国银行业2024年上半年发展回顾与展望》报告，内容涵盖了2024年上半年经济及金融形势回顾、2024年上半年上市银行业绩分析、2024年上半年上市银行业务观察、行业热点话题探讨四个章节，共140页。

为便于阅读与分享，报告精华章节将以连载形式刊发，与您一同探索银行业业务发展情况、经营模式及监管环境变化，并了解和吸取优秀国际同业发展经验。 

2024年上半年中国经济运行总体平稳，GDP同比增长5.0%，尽管房地产投资仍处于疲软水平，但高技术制造、服务消费和外需方面表现较为亮眼，为整体经济回升向好带来动能。

从生产端来看，工业保持较快增长，而且高端化转型态势明显，上半年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累计增长6.0%，其中高技术产业工业增加值累计同比增长8.7%。从投资来看，受房地产活动低迷影响，上半年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累计增长3.9%，其中房地产投资开发完成额同比下降10.1%。从国内消费来看，上半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现3.7%的增长，其中服务消费保持较快增长，服务零售额同比增长7.5%，这与今年以来文旅等服务消费需求保持活跃有关，如五一假期和端午节假期，全国国内旅游出游人次和国内游客出游总花费继续保持较快增长，“国潮”旅游持续升温。从外部需求来看，出口表现亮眼，上半年累计增长6.9%（以人民币计价），其中船舶、车辆等出口额累计增长较快。出口的较高增速也意味着制造业产业链外需恢复较好。

图：中国经济整体表现

在2024年7月召开的备受瞩目的三中全会上，政府“强调坚定不移实现全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即GDP增长“5%左右”），并承诺提供政策支持——即精准有效的货币宽松和进一步发力的财政政策。中国人民银行已于7月22日将一年期LPR下调了10个基点（从3.45%降至3.35%）。我们认为，考虑到房地产低迷和劳动力市场疲软，国内通胀风险很小，所以应进一步降低短期利率；而且一个更灵活的人民币汇率将给中国央行更多空间来降低实际利率。

事实上，2024年二季度不平衡的复苏显然增加了推出更有力的财政和货币政策的可能性。目前，以美联储为首的主要中央银行已开启宽松步伐（美联储于9月降息50个基点，欧盟于今年6月、9月两次降息，加拿大于6月、7月和9月连续三次降息），在此背景下，中国央行应该加入全球宽松的大合唱。2024年9月24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下调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7天期逆回购操作利率从1.7%下调至1.5%；全国层面的二套房贷款最低首付比例由25%下调至15%。加上其他宏观政策效力持续显现，例如大规模的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以及各地政府积极调整优化房地产政策，2024年中国经济大概率能实现“5%左右”的增速。

从改革方向来看，今年三中全会文件的主旨是对此前政策声明的全面总结，即：1）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意味着要破除地方保护主义；2）追求高质量增长，意味着不能过度依赖债务融资；3）促进新质生产力，意味着新的增长因素将由技术突破和创新引领，提高全要素生产率；4）全会强调了“两个毫不动摇”——即支持国有企业和私营部门，并提出“完善民营企业参与国家重大项目建设长效机制”。我们认为这是对民营经济的额外保障。

总体而言，全会强调了政策的连续性，并设定了2029年为最后期限，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80周年，完成本决定提出的改革任务。

2024年是全球选举大年，美国、欧盟等70余个国家和地区都将进行大选，各国内政外交政策可能出现较大变化，给全球贸易和投资增长带来一定风险。其中，美国大选的结果无疑将对全球贸易（不仅仅是中国）构成重大风险。美国似乎广泛接受关税，认为如果能在本地创造更多制造业岗位，消费者付出更高的价格是值得的。但若美国针对电动车和光伏（这些商品占中国对美出口比重非常小）以外的中国商品征税，中国应如何应对？特朗普已表态要对中国商品征收60%的关税，并对来自世界其他地区的进口商品征收10%的关税。这种威胁也很可能是竞选言论，但随着美国经济放缓，美国政府不太可能放下关税大棒。

对中国而言，最好的对策是避免争端升级。然而，未来无论美国大选结果如何，产能过剩和补贴等争议问题仍将继续存在；这也是中国提出要构建真正的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原因，这将通过消除内部贸易壁垒和改变地方政府的激励措施来释放可持续需求。

总而言之，从短期来看，考虑到主要发达经济体中很可能出现关税和地缘政治方面的重大风险，“全球南方”将成为中国新的热门出口市场。从长期来看，中国经济必须从过度依赖投资和出口转向由消费主导的增长；但在房地产行业企稳之前，外需不得不承担驱动经济增长的重任。

2024年一季度，国家统计局、人民银行对金融业增加值的季度核算方式进行了优化调整：由过去参考货币金融服务业增加值（即存贷款余额同比增速）调整为参考银行利润指标（利息净收入增速、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增速等）进行推算。新核算方法将影响货币信贷总量和存款增长。

同时，2024年4月，央行指导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向商业银行下发《关于禁止通过手工补息高息揽储维护存款市场竞争秩序的倡议》，要求“银行不得以任何形式向客户承诺或支付突破存款利率授权上线的补息”。“手工补息”治理体现了盘活被低效占用的资金资源、减少资金空转沉淀的监管思路，这将推动资金结构逐步调整，即金融机构资产端、银行负债端增长放缓，进而影响企业居民存款、社融与货币供应量相应收紧。

2024年6月社融存量、M2同比增长8.1%和6.2%，均较上月继续下行，不断突破历史低位；银行存贷款增速也延续下行趋势，6月存款、贷款分别同比增长6.1%和8.8%，较5月增速分别下降0.6和0.5个百分点。

继4月和5月金融数据低于预期之后，市场对金融数据“挤水分”的认识已经较为充分，对信贷投放的规模情结逐渐在弱化。信贷和存款数据下滑主要系监管防资金空转、弱化金融机构存贷款冲量的措施发挥效果。展望下半年，金融“挤水分”效果将持续显现，短期内信贷增速仍会小幅放缓。

图：淡化增长，社融存量和M2增速继续创历史低位

从实体经济的需求来看，随着房地产市场大幅调整，过去依赖房地产、地方融资平台等债务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然改变。传统依赖信贷资金的重工业趋于饱和，轻资产服务业发展加快，信贷需求也将相应调整。央行报告提出要适应“信贷增长由供给约束转为需求约束”的变化，释放了淡化规模情结、注重效率的信号。长期来看，金融数据结构持续调整，对抑制资金空转、提高资金使用效率和金融支持质效具有积极意义。

图：金融机构存款、贷款增速持续放缓

2023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提出“社会融资规模、货币供应量同经济增长和价格水平预期目标相匹配”，维护价格稳定、推动价格温和回升成为央行货币政策的重要考量。

货币总量方面，2024年2月5日，央行下调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向市场提供长期流动性约1万亿元，央行行长潘功胜表示，当前中国银行业存款准备金率平均为7%，在国际上仍处于较高水平，后续仍有降准空间。货币价格方面，2月20日，5年期LPR超预期下调25个基点，由4.2%降至3.95%，为2019年8月LPR改革以来最大幅度调降。

特别地，9月24日，在“一行一局一会”参加的国新办发布会上，央行宣布新一轮降准降息，量价齐动为市场注入流动性，进一步带动市场利率下行，呼应解读8月金融数据时提到的“推出一些增量政策举措，进一步降低企业融资和居民信贷成本”，符合市场预期。

根据央行《2024年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上半年，银行间市场存款类机构7天期回购加权平均利率（DR007）均值为1.87%，与同期公开市场7天期逆回购操作利率相差7个基点，波动区间收窄。

图：货币市场利率DR007

2024年二季度末，商业银行资产合计362.2万亿元，同比增长7.3%，较一季度末增速9.2%环比下行，主要受金融“挤水分”和信贷需求较弱影响，商业银行扩表速度显著放缓。

其中，大型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商行的总资产分别同比增长7.9%、3.7%和9.4%，较一季度增速均放缓。大型银行资产增长放缓幅度最大，主要受禁止“手工补息”措施影响，存款流失较多。城商行保持着较高的资产增速，服务区域经济显成效。股份制银行持续保持轻资产运营，淡化增长，资产增速自今年2月份降至4.0%以下。

图：商业银行扩表速度减缓，城商行资产增长较快

央行银行家问卷调查显示：2024年第二季度银行业景气指数63.9%，经过一季度小幅回升后再次跌落，与四年前同期的2020年6月齐平（这是全行业受疫情影响较大的阶段），表明银行业盈利压力持续加大；银行盈利指数自2023年一季度以来持续下行，降至55.5%，仅高于2020年一季度最低值（50.5%）。这主要系市场利率下行，特别是2月份LPR报价大幅下降，使得银行业息差压力明显加大。

银行业息差压力仍然较大，2024年第一、二季度末，银行业净息差均为1.54%，续创历史低位，但二季度与一季度持平，体现了息差下行趋于稳定，具体来看：一是市场利率下行、信贷需求偏弱背景下，银行扩表速度放缓，贷款的价格竞争或有所缓和；二是“手工补息”治理、存款利率下降推动负债成本下行，对冲银行净息差压力。

图：净息差持续滑落，大型银行压力较大

2024年4月25日，国务院发布关于金融企业国有资产管理情况专项报告审议意见的相关报告，针对银行业机构“一枝独大”、政策性金融功能近年来有所弱化等问题，提出推动优化国有金融资本布局，加大政策性金融供给，推动国有金融企业差异化发展。

主要内容包括：1）集中力量打造金融业“国家队”目标，未来有望通过资本补充、利润转增等方式，调整国有金融资本在银行、保险、证券行业的比重，优化国有金融资本功能定位和战略布局，推进国有大型金融企业对标世界一流金融企业；2）强化政策性金融职能，持续深化政策性银行改革，推动其聚焦主责主业、严控商业性业务，加大政策性金融供给；3）完善国有金融资本管理体制机制，预计监管将加快出台国有金融资本管理的相关政策；4）强化国有金融企业服务实体经济能力，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加强国有商业保险公司效益指标长周期考核，引导其发挥在中长期资金市场中的稳定作用。

截至2024年7月初，公开数据显示，2024年以来已有83家（含拟定）中小银行进行合并重组，其中村镇银行32家、农商行35家、农信社15家和城商行1家。

村镇银行被主发起行吸收合并后改制成为主发起行的分支机构。农合机构、村镇银行及农商行的风险聚集较高，小型银行逐渐聚合形成中型银行成为未来趋势。

中小银行机构通过并购可整体扩大经营规模，集中多家资源，显著提升区域市场集中度；对机构自身来说，可减少同业同质化竞争，通过提高运营水平稳定净息差，提高风控能力有效防范化解中小银行机构风险。未来，如何确保整合后的银行培育自身竞争优势，深耕区域市场，服务区域实体经济薄弱环节需要重点关注。